自打入了夏,姜沅预产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。顾三夫人早早就吩咐人把产房预备好了,孙妈妈和卢妈妈一道布置的,里里外外都反反复复地检查过了好几道,确保不会有半点儿疏漏。

    奶口已经挑选好了,都是家生子,身世人品都是清白干净放心得过的,孙妈妈她们还特地多挑了两个,备着日后日夜颠倒轮换,等小主子大了再退回去只留一个陪在身边。

    产婆也早就打好招呼了,选的是京中出了名的那几个,早早地就接来府里住着了,以防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。

    万事俱备,就只等到了时候了。

    不过却是不知怎么地,姜沅在这样的环境下,心情反倒是日渐烦躁了起来。

    大约是害怕吧。

    她默默想着。腹中的孩子又踢了她的肚皮一下,不过力道不重,倒也没有多疼。

    只是姜沅还是默默揪紧了手中的帕子。

    都说生孩子可疼可疼,都说生孩子是一条腿踏进鬼门关……她能平平安安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?若是不能,她、她又能不能活呢……

    若是被旁人听了,没准要笑话她多心。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这么生?更何况顾家上下还护着宝贝似的护着她,哪里需要担心这么多?

    可姜沅就是怕。

    控制不住地,她反反复复地想起从前听过的许多女子难产去世的传闻。甚至她身边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故事,先前在姜家的六姑姑便是生子大出血最后丢了性命的,还有姜八夫人,她的八婶婶,也是难产险些丢了一条命。最后虽然救了回来,却是伤了身子的根本,再难生育了。

    她从前是个姑娘家,自然不会被允许亲自去看那些血污之地。但是关于她们难产时的情境却能从各种渠道传进她耳朵里,或者是她好奇时对侍画她们的问询,或者是走动时偶然撞见的小丫鬟们躲在一处说的悄悄话儿。总之,到了如今,那些可怖的描述全都重新被她回忆了起来,什么一盆一盆往外头端的血水呀,人痛得昏厥过去好几次呀,嘴里的软木都要被咬烂了呀,让姜沅想得脸色发白。

    顾辞舟轻轻拍了拍她,见没反应,又拍了一次:“容与!”

    姜沅被吓得一个激灵,转头看向他的时候,目光还有些怔怔的。

    顾辞舟:“你怎么了?”他摸了摸她的手,凉得和冰块一样。

    可现在分明是夏天,而且孕妇身上的温度本来就偏高啊。

    蹙了蹙眉,顾辞舟示意侍棋她们把冰山搬到屏风后头去,自个儿握着容与的手给她捂着,看她还是那副有点怔愣的样子,又重复了一遍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姜沅回过神来,摇了摇头:“没什么……”这话她怎么好说?怕生孩子?可这天底下生孩子的又不只她一个,怎么不见别人害怕?这般说出来,只怕都会觉得她矫情。

    但她又是真的害怕。

    姜沅便只能默默地倒进顾辞舟怀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