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韶元娶了唐氏这些年,只知唐氏大家闺秀,性子和柔,从未与他顶过一句嘴,红过一回脸。

    如今被顶得一愣,这才知道,唐氏竟然也是个有爪子的猫。

    话里话外把他打容眠的事儿说成他撒私气似的。

    故而看着唐氏有些新鲜,一时也没生气。

    唐氏又气道:“老爷说眠儿是我生的好儿子,可老爷难道就不是生了他的人?难道但凡眠儿懂事乖巧,就是老爷生的好,一时顽劣了,就是我生的不好?纵然老爷位高权重,贵为尚书,世界上也再没这样的理儿!我若实在不好,老爷当初就不该娶我,没了我,自有好的等着老爷!”

    说着说着,唐氏的眼泪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容眠给她娘手里偷偷塞一块手绢,暗地里不满地白了容尚书一眼,他好不容易使尽浑身解数逗得他娘开了怀,这老东西一回来就让他一下午努力成了泡影,真真是命里克他的。

    容尚书这会可没空教子,他目瞪口呆:“我——淑仪,我并无此意啊!”

    唐氏拭泪,纤腰一扭:“老爷嘴上无此意,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如刀,寒人的心呐,自眠儿五岁时老爷使性将他抱了去教导,小小人儿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读书,老爷想想,他读不出书来,老爷喊打喊杀的时候,我这做娘的可有在中间说过一句话,插过一次手?”

    “我的儿子难道我不知心疼?我不过想着老爷是眠儿的亲爹,老子打儿子,纵然一时下手重了,到底教导他的心是真的,才每常劝眠儿多听多忍,不要违逆老爷。可是我体谅老爷,老爷也该替我和眠儿想想,我就生了他一个,他又体弱多病,前儿被老爷打得病一场,今日才好了些,与我说了几句话,还没怎么的,老爷又来吓他,一时吓破了孩子的胆,叫他语无伦次了,老爷又发怒,怎么不想想,都是老爷平日里待他太过严厉之故呢?”

    说的好!

    容眠几乎要给他娘鼓掌叫好,他还是第一次发现,他娘竟然是这么个女中豪杰,为着护犊子,竟然敢和阎王爹叫嚣,从此以后,他可要对他娘刮目相看了!

    容尚书自与唐氏成婚以来,向来琴瑟和鸣、夫妻和睦,不想唐氏头一回怼他,竟是为了容眠这个不成材的,气得又狠瞪了容眠一眼,可惜容眠这时候有娘撑腰,一点不怕他。

    容尚书忍气吞声,为自己辩解道:“他哥打小不也是这么过来的,怎么熙儿好好的,轮到容眠就一身臭毛病,还不是他自己不争气,若他得熙儿一半出息,也不至于时常惹我生气。”

    唐氏一甩帕子:“熙儿自然是千好万好的,这满京城谁不知道,景凌公子是乃是尚书老爷的心头肉,骨中血,是老爷胸前的一口气,我说句不敬的,我虽不是熙儿的亲娘,但看到熙儿如此,料想九泉下我那苦命的姐姐也能安息的。”

    说到故去的前妻,容韶元的神色平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唐氏又擦一回泪:“老爷自己也说了,一样的教,熙儿就有今日光景,眠儿却赶不上熙儿万一,难道我这为人亲娘的,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,竟愿意承认眠儿的资质不如他哥?只是眠儿病了一场,又哭了一场,我也想通了,论起资质,眠儿本不如熙儿,论起身子骨,眠儿生的单弱,更不及熙儿远矣,我这做娘亲的,只愿他无病无灾,一生康健,只要眠儿安康,我再不想其他的了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莫说容尚书听得一愣,容眠也听得鼻头发酸。

    前世他因着总与老爹和容熙不对付,外头还结识了班子狐朋狗友,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狗,把大好时间花在虚度光阴上,从不想着来内宅看一看他娘,从未同他娘诉一声苦,自然也无从得知他娘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。

    今日听了他娘这样一番话,他才知道,前世他真是错得狠了,竟以为他娘也更爱出挑的容熙,可是他也不想想他娘的处境,他爹容韶元多精明一人,他娘这个继妻岂是好当的,人都说后娘难当,何况又是给容熙当后娘,莫说一碗水端不平,就是一时想的短了,有照顾不到的地方,他爹就第一个不答应,更别说那起子嘴杂的小人会传些什么了,唐氏是宁愿疏忽了亲儿子也不能让玉清轩有一丝一毫不周到的。

    容韶元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,脸色柔了下来,伸手揽住娇妻纤腰:“淑仪,原是我不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