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鸣道：“陈年旧疾，老毛病，好也好不了，吃着药也坏不到那里去！”
姜颉彦点点头，“这次回去我找个时间去看看她。阿冉，你不知道，婶娘是个特别心灵手巧的人！我小的时候，有一年冬天，夜里玩蜡烛烧坏了母亲刚给缝制的皮氅。那会婶娘还没有生病，在母亲院子里做事。她看见我吓得厉害，一直安慰我，夜里悄悄来找我，帮我补好了。她补得那么好，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烧过的。
后来有一次又不小心烧了个洞，这会是韵锦姑姑补得，补了一个厚厚的线疙瘩，被母亲嘲笑了好久。婶娘做的桂花枣泥糕特别好吃，她还会画年画，那种抱着大元宝的胖孩娃娃，脚下踩着大鲤鱼，头上顶着小辫子……”
“别说了！”姜鸣突然出声打断。
姜颉彦和白冉愣了一下。姜鸣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妥，舔了舔嘴唇道：“就是因为太能干了，母亲她，才会累出痨病！”他心里还藏着一句，‘再能干有什么用，做的都是仆佣的活罢了！而作为她儿子的我，还从来没有吃过她做的桂花枣泥糕。’
气氛立刻冷了。姜颉彦想自己大约说错话了，正有些不自在，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掌伸过来握住他的，扭头一看，白冉冲他明媚的笑着。
姜鸣有些懊恼，放在从前他也不是这种敏感的人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自从早上白冉拿话探他后他就十分的不自在。他垂着头觉得自己应当再同堂兄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。于是又盼望着堂兄来同他说点什么，但那边白冉同姜颉彦谈笑风生，直到回到庄内都没再与他交谈。
回到姜家庄已经是夜里，几人下了马车，一个仆从立刻上来牵住了小矮马。姜鸣对那人喊了一声‘父亲’，姜中金握住马缰对儿子温和的笑了笑，小声道：“回来了！这次偷偷跑出去，你母亲可忧心坏了！快些回家去吧！”说完便牵着马儿走了。
姜鸣看见父亲的背影很快闪过转角消失不见，唯余小矮马马掌落地的得得声以及车轮压过青石板路面的嘎嘎响。
这边姜颉彦正在同管家姜益海说话。按照惯例每次外出除禧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去给姜淮安汇报，他问：“益海叔，此时父亲还在秋榭吗？”
秋榭是姜家庄庄主的演武厅，前面就是人造湖玥海，每到秋天，演武厅旁湖边几株枫树红的醉人，秋意犹如泼墨般浓烈，秋榭之名由此得来。
姜益海道：“庄主外出了！不在庄内。”
姜颉彦很怕父亲，一听人不在，顿时浑身一松，道：“外出了？去哪里了？什么时候回来！母亲生辰快到了呀！”
姜益海笑道：“去袁仓山了，有消息说是那边闹鬼厉害！已经走了两天了，应该快回来了吧！庄主本事通天，处理这些事情还不手到擒来。”
“父亲为何要亲自去？这种事情往常都是交给姜成虢长老，姜长老再安排族中子弟去呀！”
姜益海摇头，“具体情况庄主也没讲，我就不清楚了。你这次悄悄带了白冉出去，庄主可是发了好一通火呢，少庄主趁着庄主不在勤勉些，免得庄主回来考校你的功课，不让他满意又要责罚你！”
姜颉彦笑道：“多谢益海叔提醒！”回头看见姜鸣还站在身后，便道：“阿鸣，快回去休息吧！”
姜鸣‘哦’了一声，对着姜益海行了礼转身要走。姜益海叫住他，板着脸道：“姜鸣，你等一等！”
姜鸣忙转身，低头垂手立好。姜益海道：“你不跟任何人打招呼，偷偷跑出去，教习堂的长老都跑到我跟前告状了！你这个孩子，天资不好，就要靠勤奋补充，你这样惫懒还怎么改变你们一脉的命运！难道你想让你父亲当一辈子马倌，你母亲给人洗一辈子衣裳吗？”
姜鸣的脸渐渐就白了，脑中浮现起父亲牵马离开时微微佝偻的背，一股酸楚涌上心头。姜颉彦见姜益海语气严厉，大有要狠狠训斥姜鸣一番的架势，忙道：“益海叔，不是的！是我，我偷偷带走了白冉和阿鸣！你别责骂他！以后我再不敢这样了。明天我亲自去跟授课长老说清楚！”说完一面推着姜益海朝里走，一面回头对姜鸣道：“阿鸣，你快回去休息！别担心，明天一早我陪你一道去教习所！”
姜益海被推着一直走，板着脸道：“少庄主，不是我说你，你这个心软的毛病该改一改了！我还不知道吗？你最怕庄主，肯定不会主动要带他们出去，一定是架不住白冉和姜鸣求你吧！这次幸好是庄主不在，若是他在，你又少不了吃几鞭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