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破魔阿网>奇幻玄幻>【双性】藏舟欲壑 > 二、内鬼(药物控制)
    白鸿仪当时答应得干脆,也只是无奈之举,其实他半点想不出问题出在何处——倘若想得到,又何至于犯下如此大错。他草草休息过,去赤霄阁找殷绣衣,揉着眉头看她整理来的卷宗,依稀有头绪,又想不明白。他没耽搁太久,公事公办地站起身,只说回去再想想,殷绣衣叫住他,叹了口气:“还好吗?”

    他知道这是在问什么,低头苦笑了一下:“我心里有数,无妨。我回去了,现在谷主疑心我,别拖累你。”殷绣衣挑眉:“还替我担心这个?我没事,别多想。”白鸿仪望她一眼,很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绣衣姐,让你见笑,我其实更担心他。多事之秋,他已经疑心我在谷中弄权,若是再以为你我是一伙的,他身边就更没有可信的人了。绣衣姐还是别管我了。我不要紧,只要能找出那个内鬼,也许……”

    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。殷绣衣一怔,旋即也明白过来,叹了口气:“知道了。安心。”至于“找出内鬼”之后如何,他们默契地按下不提,事已至此,没有更好的办法。而白鸿仪虽然没敢说完整,心中也的确还有期望。

    然而一时之间,他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。从赤霄阁回去,他心中存了千头万绪,在轩辕阁枯坐到天明,也还没梳理清楚。这时楚言来了,他进了白鸿仪的书房,随手关上门。白鸿仪起身看着他,在沉默中才想起如今二人之间关系的变化,垂头跪下:“谷主。”

    楚言扫一眼桌案上摊开的种种卷宗,从他身边越过,随口问:“在想找哪个替罪羊来糊弄我?”他摇头:“属下不敢。”随着他的脚步,转了半圈。楚言坐在桌边,看他整理思路时写下的东西,沉吟片刻,转向他:“过来……别这副样子,我今日没打算让白执掌见不得人。”眼看白鸿仪微闭着眼唯恐挨打的样子,他嗤笑了一声,才接着说:“我给你两个选择,其一,三日之后,你说谁是内鬼,我都信,我放你走,挑断手筋,别让我再看见你;其二,我来设局,引出内鬼,但若是无人上钩,我会让你生不如死——选吧,聪明点。”

    最后的那句话,仿佛是暗示白鸿仪选第一条路,他苦笑了一下,心里想,知道了铸剑谷如此多的隐秘,还能活着出去,只是废了一双手,未免太便宜他了。可他不愿意走,没犹豫太久,答:“我选二。”

    楚言皱了皱眉,盯着他,顿了很久,久到白鸿仪几乎错以为他要反悔,还好没有,他只是问:“你就这么笃定,有别人上钩?”白鸿仪仰起头来,直视他的眼睛:“你设的局,不会有问题。既然轩辕阁中有内鬼,不是我,我也想把那人找出来,我知道你能做到。”

    “呵,”楚言捏着他的下巴,又是冷笑,低声感慨,“一直以来,你就是拿这副样子来哄骗我。”

    原来如今的楚言也没忘记那一切,只是觉得,都是他骗来的。白鸿仪低眉顺眼地垂下视线,忍住了追问他为何如此轻易地受骗的冲动,苍白而徒劳地声辩:“我没有。”楚言仍旧一嗤,手指加了几分力气,没多久又松开:“这些日子你既然没事可做,就该好好学点为人下属的规矩。”

    白鸿仪掐了掐掌心,跪直了,明明在心里千百遍地告诉自己只不过四十余日,忍过就好,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,几乎压不住,问他:“谷主究竟要我当属下,还是家奴?”楚言这回倒是没生气,淡淡地瞥他一眼,反问:“怎么,我委屈你了?你是不是忘了,你怎样来的铸剑谷,怎样有今天的地位,要我说给你听吗?”

    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听今日的楚言来回顾往事,不想知道他如今的记忆里怎样歪曲昔日的情分。白鸿仪闭上眼,声音有些颤,妥协:“属下不敢忘,谷主救过属下的命,又抬举属下。是我……辜负了。”

    他最终没能以家奴自处,楚言也没逼他。然而,家奴的规矩,白鸿仪耳闻目见,倒也是会的。他只是没有想过,幸运地离开那种命运之后,有朝一日,又要这样跪在楚言的面前。

    楚言说这些时日不允许他私下见任何人,几乎是将他软禁,以至于白鸿仪要做的,就只是长久地跪在冷硬的地上发呆。他没有别的事可做,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,想内鬼,想自己的遗漏,想可能的蛛丝马迹,心中也有几个人选,想来想去,总是忍不住懊恼自己怎么就铸成此错,而最让他后怕的是,他如今跪在这里已经是万幸,倘若没有殷绣衣机缘巧合得到的“哀蝉”,他就算在楚言的灵前长跪不起,跪断一双腿,也是于事无补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就连他偶尔抬头看见的楚言冰冷厌恶的眼神,好像都成为一种恩赐,告诉他还来得及。可白鸿仪还是会想,想他究竟如何看自己,究竟在心中怎样思量他们关系的转变——但他不敢问,也不敢听楚言的答案。

    而他几乎没想过楚言如此设那个引诱内鬼的局。或许还是因为他太信任楚言,又太习惯于楚言曾经对他的信任,以至于,到了水落石出的那日,内鬼在死前指向他,声称他才是真正的主使,白鸿仪呆呆看着,没有一点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楚言看他,眼里有他读不懂的情绪,忽而说:“我还是太低估你了,难怪你那么笃定,必然有人会自投罗网。”白鸿仪有些仓惶,摇头想要争辩,可是众目睽睽之下,楚言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,很快,接着又说:“望海楼是我们的死敌,你竟敢和他们勾结……”

    那时他语调里杀气大盛,以至于白鸿仪一瞬间以为,楚言真的会就这样杀了他。但终究没有。楚言甚至没有当众处分他,只是转身就走,走出几步,顿住,示意他跟上。直到回了密室里,他关上门,当即甩了白鸿仪一个耳光。

    白鸿仪没有防备,踉跄着摔在地上,霎时间眼前什么都看不见,全凭感觉往前爬了几步,拽住楚言的衣摆:“谷主,不是我,真的不是,他是临死攀咬,求谷主明鉴。”楚言却还是那句话:“白鸿仪,我真是低估你了。”说着,俯身扯着他的头发,逼他仰起头:“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——胡乱攀咬,我看得出来,所有人都觉得是胡乱攀咬。白鸿仪,你收买人心到这个地步,如今连我这个谷主也动不得你了,是不是?”

    白鸿仪头皮被扯得生疼,良久才开口,说话前不禁先哽了一下:“属下的所有体面,都是谷主给的。就算谷主要收回去,没有人能够置喙。”楚言嗤笑:“是吗?方才我若真的发落了你,只怕谷中不少弟子都要议论我凉薄无情。”

    有一瞬间,白鸿仪几乎想说,自己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双性,楚言只需要把他扒光了扔出去,提醒所有人这不过是个最下贱的奴宠,他哪里还能有半点体面——然而,如今的楚言,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做出这样的事,白鸿仪不敢提,他只是摇头,仍然辩解:“不,是……是我咎由自取。铸剑谷上下,没有人会因为我,置喙谷主的决定……”

    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,心口忽然痛极,克制不住地呻吟了一声,垂头蜷缩起来。